“咳……那便有劳红迎了,”吐槽归吐槽,许意棠顺势歉意点点头,“本宫回去也会替永乐姐姐和端淑妹妹祝祷的。”
“多谢端静公主。”
从红迎搀扶她出宫的熟稔路线来看,不提原著里楚端淑如何被利用致死,起码眼下楚端淑与楚倾颜的关系的确亲近。
梅苑是楚帝专程为楚倾颜打造,除了宴会一般不让闲杂人等入内,包括她都是第一次来,然而红迎认路的整个过程就像在自家后花园,可见她多次随自家主子进出。
不动声色把这些打量的小心思收下,与红迎在梅苑外简单话别后,许意棠毫不拖泥带水上了銮驾。
从中午出门,到眼下天色渐黑,整场宴会连像样的吃食都没下肚,她觉得要是再不回去,没被傅晚韫那个疯子掐死,就先被饿死了。
*
冬雪纷飞,屋内火盆烧得正旺,有火风掠过,带起三步之距处的床幔飘荡,露出里间双眸紧闭的男子。
眉目如画,气若游丝,如上等黑缎的长发散在脸侧,半掩住那张艳若桃李的容颜,肤色比天际的雪还要冷还要白。
他静静的躺着,宛如一动不动的画中谪仙。
“吱呀――”
有人推门而入,又很快把门阖上。
脚步声逐渐靠近,男子倏地睁眼,纤细如蝶翼的睫羽轻颤,那双本该如黑曜石般深邃清澈的眸子,全部染上了一层骇人的血红!
尤其随他睁眼的那一瞬,从瞳孔深处越过眼白,像是有滚烫的血液流出,沿眼尾画了一条艳丽的红线,直至没入黑发。
若是寻常人,怕早已被他这副亦邪亦鬼的样子吓到惨嚎出声。
“王爷,我来为您送药了。”来人一身蹁跹的白裙,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害怕,手捧托盘走到床边,作势俯身想扶他喂药。
“哐当――”
男子非但没喝,浑身无力的他仍旧打翻托盘,眸光红艳死死瞪着女子。
枉他如此信任这个女人,王府所有禁地从不对她设防,任由她随意进出。
她以死相逼不愿被锁金屋,他便吞了谢问情留给他万不得已的断情丹,勉强止住他发疯的冲动。
是他太自信,以为可以万无一失控制住药效,千算万算没算到他最信任的女人,从一开始就给他下了催发断情丹的半枫荷!
他不敢往深处想。
说他一厢情愿也好,说他痴心妄想也罢,他不怕这个骗子是有预谋接近他,只怕这个骗子的所有预谋,从头到尾都对他假情假意。
……有记忆以来,除了阿娘,再没有人对他好了。
他宁愿安慰自己,这个骗子受傅云泽控制,不是真心实意来欺骗他的。
所以他明知断情丹发作最扰乱内力,做什么都不能睁眼,可他还是想目不转瞬盯着楚端静。
希望、甚至卑微恳求从她眼里看出一丝动容和不忍。
……然而,那双平日里沉溺温柔的杏眸,除了冷静,什么都没有。
透过她澄澈干净的瞳孔,只有他眼尾那条越来越急湍的血线。
“王爷,您何必动怒?”楚端静秀眉微蹙,到了嘴边的冷言冷语,被她心底一闪而过的钝痛止住。
视野所及的腥红太刺目,她下意识想伸手拂上,识海忽然飘落的男音再次左右了她的举动。
“阿静,记得你答应我的,”男音很淡很淡,细听之下伴随轻笑,“等了结了皇叔,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后。”
一遍又一遍,循环消磨她的迟疑和钝痛。
皇……皇后……对,她记得,她的夫君是傅云泽,她要和她的夫君厮守一生。
那双有些涣散的眸子刹那坚定起来,在男子不肯相让的偏执目光下,俯身一片一片捡起破碎的瓷碗置入托盘,放到一旁的桌案上。
“既然这碗药已碎,我便再去给您熬一碗。”
留下这番话,她淡淡看了眼挣扎想要爬起,却四肢无力从床上跌落的男子。
转身推门间,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:“王爷莫急,朝堂之事有太子殿下,谢谷主重伤难行,我在,您安心养好身子便是。”
玄衣谷大乱,谷主谢问情被投靠傅云泽的下属捅刀,他这位当世神医,自己都救不了自己。
没了谢问情,根本无人能治傅晚韫的疯病,死不过是早晚的事。
傅晚韫:“……”
睿智如他,怎可能听不出楚端静话里话外的意思?
谢问情是他的挚友,要不是因为他的偏执,怎会遭了傅云泽的毒手?!
楚端静!!
我这么相信你,你要我命便给你,可你为何要让旁人为我陪葬!
他太激动,然而内功受断情丹和半枫荷的双重控制,实在支撑不住,猛的咳出一大口鲜血。
眼尾的血泪,更是汩汩直流,染红了他洁白如雪的衣襟。
带着悔,带着恨,带着不甘,他再也坚持不住陷入无尽的黑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