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轰――”惨烈的吼叫声还没出口,那只壮硕山君铁桶般的脖颈如失控泉眼,红光粼粼的血流抑制不住往外喷薄。
身形倒下恰好压住瘦削山君的那一瞬,许意棠在它铜铃大小的浅褐瞳孔里,清清楚楚看到了颤抖着的痛苦和畏惧。
那痛苦和畏惧太过明显,让许意棠一度以为自己会错了意。
分明是高高在上的百兽之王,却毫无还手之力死在了它最看不起的人类手里。
但眼下明显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完成,由不得她过多感慨。
思及此,许意棠忽然换了副惊恐至极的表情,像是察觉不到傅晚韫周身阴煞的邪肆气息,提裙小跑着凑近。
对方自然不会感知不到她的动作,腥红充血的潋滟美眸满含凶戾。
许意棠暗暗深呼吸了好几次,咬唇压下害怕直视他的目光嗫喏,“郎君,有虫子,会、会伤害到你的,我们快走好不好?”
出于考虑傅晚韫的神智已经被无修道控制,想来对自身身份的认知也受了限,许意棠索性换了“郎君”这一敬辞称呼,以免“摄政王”这熟悉的字眼刺激他。
毕竟结合他幼时的悲苦经历,他心底最强烈的怨念也是来自大唐,摄政王的这个身份在世人眼中是他权倾朝野的象征。
只是无人知晓,任尽艳羡的大唐摄政王之位,对他来说仅为复仇。
眼下的傅晚韫已被无修道桎梏了神智,某种意义来说他仅记得自己是长炼城城主叶无修,心底最大怨念来自大唐。
而“摄政王”这三个字,会刺激他记起大唐的种种经历,激发更强烈的怨念,让他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嗜血魔头。
“无用,”许是刚享受了弑杀的快感,傅晚韫的兴致来了些,“区区宵小,凭何威胁本座?”
说罢,他扬手一道袖风而过,许意棠都来不及反应,从两只虎尸的压迫下颤颤巍巍爬出的蛊虫,粘着一身浓黄蠕动顷刻便一一消失殆尽。
许意棠:“……”
不敢置信得眨眨眼,再眨眨眼,生怕自己看岔了眼。
……这合理吗?这群猖狂恶臭的蛊虫,竟然全都消亡在傅晚韫漫不经心的一袖而过当中?
“看什么?”惊讶太甚,许意棠甚至一时难以移开视线,就那样直愣愣昂首望着他。
直到脖颈传来一阵紧蹙的冰凉触感,如尖锐的针尖刺得她瞬间回了神。
“这双眼,本座看是多余了。”他居高临下打量着许意棠,骨节分明的右手钳在许意棠纤细的脖颈处。
仿佛稍稍一动,便能让她尸首异了处。
“郎、郎君不要……”许意棠忍着强烈的不适感,对上那双阴戾至极的深邃红瞳,忍住心间的强烈不服,不一会儿便含泪恳求道。
都说苦情男二难过美人关,即便穿了书便是真.世界,被掐得发疼的许意棠那张雪肤娇颜,渐渐如备受雨点摧残的梨花般楚楚动人。
“……再哭,本座现在便挖了你的眼喂狗。”俯视所见的女子面颊蒙了通红,满面不耐的傅晚韫瞬间怔了怔。
……好熟悉的感觉。
见那双阴狠的赤眸覆了层微乎及微的茫然,许意棠的心头忽然起了一层奇异的灵光。
“砰――”只是耳畔忽然传入一道重物坠地的声音,将她未来得及抓住的灵光直接打碎。
出于强烈至极的防备心,傅晚韫第一时间望向动静发出的方向。
是一颗高耸入云的古树,不知何时伫立了一位……勉强算周正的锦袍青年。
正是躲在古树间眼见傅晚韫一把屠神废了他精心安排的两只山君,大肆唾骂一番废物不中用后,全然当傅云泽的劝阻为耳旁风,决意跳下来要给傅晚韫一点颜色瞧瞧的白虎道嫡公子裴夙。
其实最引他动怒失智的是,那身姿曼妙、玉骨冰清的小娘子是他看中的第一百零一房小妾,旁人也配碰他的所有物吗?
“啧啧,”见他盯中的小娘子被浑身阴寒的白衣郎君单手钳住脖颈,满含油光的面庞写满愤怒,“不长眼的东西,连本公子的人都敢动,当真是活腻了!”
他一边丝毫不顾傅晚韫闻言黑了一个度的脸色,一边骂骂咧咧便要上前对许意棠动手动脚。
“闭嘴,”没等他靠近,傅晚韫只嗤笑着懒懒道,“本座不喜重复二次出声。”
“郎君……”前有傅晚韫邪声威胁要挖她眼 后有裴夙那眼神毫不掩饰垂涎之色的人盯着,许意棠着实觉得整个人不太好。
然而为了大局,她只能尽可能忽略裴夙那等好色之徒的眼神侵扰,不动声色挪动脚步与裴夙的距离近了些。
来得早不如来得巧,她刚愁没法子将傅晚韫拐到那潭黑水清醒一下,正好有不长眼的炮灰撞上来供她驱策。
于是乎,许意棠敛了蝶翼般轻灵纤密的睫羽,仿佛不敢与傅晚韫正面对视,“郎君……你别生气,别管他,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?”
说是仿佛,实则她心下是真生了畏惧之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