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天没亮, 郑西野在半梦半醒间接到了一通电话,来电人叫武四海。
这人也算传奇。据说他无父无母,自幼在少林寺长大, 长大后做了武僧,懂真功夫,浑身腱子肉, 身手了得。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蒋建成, 被其高薪聘做贴身保镖,一干就是几十年。
“野少。”武叔平日寡言少语,说话的风格也相当具有个人特色,能用三个字表述清楚的事,他绝不多加一个标点符号, “蒋老在九碗街的四季茶坊三楼等你,一个人来。”
言简意赅一句话, 既不表明原因也不说来意,没头没尾。
郑西野把手机丢开, 抹了把脸, 随手拿起搭在座椅靠背上的T恤衫往身上一套,去卫生间刷牙洗脸。
蒋之昂眼睛都睁不开,挠了挠头发,问:“野哥,这么早又有活干啊?”
郑西野没跟他多说,转身拉开门, 大步离去。
九碗街位于凌城城东,不长不短几十米, 街道偏窄,两旁全开的茶馆饭馆。这地方的常客几乎全是一些六七十岁的大爷大妈,有的拎鸟笼,有的拿收音机,哼着京剧秦腔摇头晃脑,随便进间茶铺,喝茶下棋吹牛逼,轻轻松松就能打发掉整天光景。
老年人群的天堂,年轻人很少涉足。
这会儿才早上六点多,天都没亮透,东方刚刚泛起一抹鱼肚子似的白。
郑西野驱车来到九碗街,停好车,在四季茶坊楼下买了一杯豆浆两个包子,然后便吃着包子不紧不慢上了楼。
四季茶坊名儿取得好听,茶坊茶坊,听起来挺风雅。实际上就是个麻将馆,一共三层楼,一层喝茶,二层大厅打牌,三层是机麻包间,并不算高档。
别看这会儿时间早,茶坊里却已经咋咋呼呼闹活开。
“李大妈你手气怎么这么好,前天去庙里摸了福啊?”
“我只收个雨钱。”
“打小点儿吧?啊?两块也太大了,咱们换打一块怎么样?”
……
穿过闹哄哄的二楼大厅,刚上三楼,就在楼梯口那儿看见个人。五十好几的年龄,一米七左右的个子,身材敦实,表情冷峻。
呲溜。
郑西野刚好喝完最后一口豆浆,随手把纸杯仍进垃圾桶,懒洋洋打了声招呼:“武叔早。”
武叔站在名为“四君子”的包间门口,冷着脸朝他点头:“早。”
郑西野迈着长腿走过去,看武叔一眼:“里边儿?”
武叔冷漠点头:“嗯。”
郑西野推门走进去。
“四君子”这间屋是整个四季茶坊最大的雅间,是个套房,有客厅,里间,和一个独立洗手间。此时,偌大的客厅空荡荡一片,没开灯,唯一的幽蓝光线来自一台海尔电视机,里头正播着没营养的肥皂剧,音量开得很低。
客厅通往里间的门,紧紧闭合,依稀有搓麻将的声音和交谈声传出。
而不远处的沙发上则睡着一个人。蜷躺的姿势,眉心微拧,仿佛做了什么不愉快的梦,睡得并不踏实。
借着电视机的暗光,郑西野认出沙发上的是肖琪,没再多看,自顾自走到门边。然而,就在他抬手敲门的前一秒,肖琪醒了过来。
“野哥?”她惊喜地喊了声,从沙发上起身。
郑西野表情冷淡,只是问:“蒋老人呢。”
“在里头打麻将呢,说是老朋友组的局。”肖琪说完,目光上上下下在郑西野身上打量一圈,脸色担忧:“听老齐说你在泰城差点把命丢了,你现在觉得怎么样?好些没有?”
郑西野整宿没怎么睡好,太阳穴隐隐作痛,不怎么想闲扯。他捏了下眉心,没看她,回话时也没有过多情绪:“没事。”
肖琪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:“如果实在扛不住,就去医院看看。多寿佛在老挝那边有个病毒实验室,专门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毒素,你中了他的招,不能大意。”
郑西野应得敷衍,还是那句话:“死不了。”
肖琪是蒋建成的干女儿,郑西野又是蒋建成手下的心腹,两人的能力都很出众,一起为蒋家做事已经有些年头。她知道这位爷的性子,一根筋,认死理,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。
肖琪没辙了,只能轻轻叹出一口气,柔声说:“不去医院就不去吧。你自己的身体,自己爱惜。”
郑西野弯了腰,大马金刀往沙发上一坐,盯着电视屏,面无表情看了会儿,拿起遥控器换台。
态度冷漠。
很明显,他不想和她多聊,甚至不怎么想搭理她。
“你……”肖琪见自己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,却被彻底无视,卡了好几秒才火冒三丈接出下一句:“郑西野,我刚回国就跟着干爹来凌城找你,你知不知道我是最关心你的人。”
郑西野仍旧老样子,悠然自若,却拒人千里:“谢谢关心。”
肖琪:“……”
肖琪让他给呛出一声笑。再开口时,她的口吻变得有些阴阳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