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离的身体还站立在那方翠绿色圆盘上,在考核期间,她不能超出圆盘的范围,否则就会视为考核失败。
身体被限制,南离的视线却没有。
皮肤上传来轻微痒意,南离低头,入目却是胸口的红色绒毛,她抬起手臂,却看见色彩艳丽的羽毛覆盖在翅膀之上。面前的一切都缩小了数倍,南离很快意识到,她变回了魂兽的模样。
各式各样的魂技比残阳还要绚丽,南离远望,明明身体没有动作,视线中的场景却被不断拉近。身旁是战斗的混乱喧嚣,在南离还没有进行下一步的想法时,她的身体,充满强悍威压的朱雀真身,已经被动展开攻击。
很显然,这具魂兽身躯已经不受南离控制,她只能通过身体的视角去了解发生了什么。
耳边嘶吼声阵阵,南离目光所及,每一只陌生的魂兽眼中都透露着对生命的漠视与残忍。通过每一双眼睛,南离都可以窥见它们对追求强大实力的渴望。
破碎的利爪和断裂的鳞片嵌入泥土,艳丽的赤红羽毛与流光溢彩的璀璨鸦羽混杂在一起,在鲜血的点缀下纷纷扬扬洒落一地。
灼热的血液与泥土混合,逐渐形成一个个暗红色泥潭,经过或敌或友的兽群踩踏,就连泥土也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闷声响。
不断登陆的除了不属于曜日岛的魂兽,还有武魂殿的天使军团,金色利剑破开骨肉,并不比猛兽飞禽的爪牙逊色。不同时期的敌人汇聚在一起,魂技与魂环铺满曜日岛的天幕,自高空滚来不可抵御的疾风,在南离耳边猎猎作响。
亦真亦假,亦虚亦实。
平日里充满生机的曜日岛如今已经变成一片杂乱无序的战场,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,混合着燃烧后的烟熏和腐臭气息,令人作呕。
憎恶感自心底蔓延出来,勾起南离身上的凶悍杀意。
神域之内,圆台之上,南离的身体因为理智与情感的对抗而微微颤抖。若问本心,她现在便想冲上前去,杀他个骨肉纷飞、片甲不留!但理智让她控制住自己,控制自己的情绪,即便精神力被压制,也不能被幻境化像左右!
南离平日里的性子确实要比东昀冲动些,但跟着东昀,她潜移默化地也学会了克制。既然化形成人,就不能再按照以前的做法,简单地按弱肉强食那一套法则行事。
然而情绪尚且算是容易控制的,南离身体里,源自父亲崇阳的血脉,那既是杀伐时的利器,也是杀意上涌时最容易陷入狂暴状态的隐患。
崇阳与南音化形后,特意去日月大陆打造魂导器,就是为了防止崇阳在战斗结束后失控,好叫南音有个约束他的手段。
对于南离来说,她以往能够控制重明鸟的血脉,靠的是天赋异禀的精神力,而现在,现在……
南离右手搭在左手手背上,果断地划出三道血痕。皮肉翻起的疼痛带来一瞬清醒,但下一刻,血液竟然越发滚烫起来,沸腾的重明鸟血脉叫嚣着,要她进行一场血腥的发泄!
糟了,这血脉就和打了肾上腺激素一样,越是受伤,越是翻腾得厉害!
“嘶”一声,南离一把将衣领扯开,又烦又燥。
持续的压抑让南离双眼充血,面色逐渐涨红,她索性闭上眼,不再去看。南离将意识收拢起来,固守本心,被压制后能够调动的精神力不多,但聊胜于无。
因为太热,神域里又没有别人,南离干脆外套一甩,内搭也很快被撕开一道缺口。透过领口,轻易就能看见那线条流畅的臂膀,以及充满生命力的强健身躯。
南离不在意,生命女神却“哎呀”一声。祂想看又不好意思地瞟了几眼,却觉得此时的南离似乎比自己更加具有生命力。
空灵飘逸的绿色是生机,炽热强健的血肉也是生机。
生命女神作何想法,南离当然不知道,她现在几乎半跪在圆台上,和自己的血脉对抗。
若是这点儿考验都受不住,南离,你怎么护住族人,怎么护住曜日岛!
大颗大颗的汗珠砸落在台面上,南离艰难地将源于重明鸟的那一半血脉镇压下去。
渐渐地,写有“恶”字的光幕也变得暗淡,但很快,又是一道光幕亮起,毫无规律。
“小阿离,你在这儿做什么?”
血液不再燥热,南离听见陌生、却又有些熟悉的声音,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。呼唤她的这道声音,似乎什么时候听见过,但太久远,南离有些记不清了。
“小家伙,你现在还太小了,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。”
小?我不小了,早就是被小家伙们追着叫阿祖的辈分了。南离站起身,目光穿越混乱的兽群,穿越数万载岁月,她似乎看见了从前几代族长,她从坠落的族人中辨认出一代又一代长老们的身影。
“小阿离,快回去。”
谁在叫我?
南离茫然地看向声源,只见族人们一个接一个坠落,她从魂技炸开的间隙辨认出来,“外祖母?”
外祖母不是早就不在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