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每夜处理朝政累了时便雕一会儿,所以别看是支不起眼的簪子,前前后后雕了有三个月。”
康星澜捧着木簪,忽然绽出笑颜,星眸璀然。
虽然她很欢喜,但是芫遂提出接她进宫去玩时,她还是拒绝了。
傍晚,顾见骊将康星澜喊了去。
西沉的落日余晖从开着的窗户洒进来,将屋子里涂上一层温暖的光晕。潇潇侧躺在罗汉床上睡着。姬无镜靠坐在藤椅上,他合着眼,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,身上搭着的薄毯垂落下来,暖暖的杏色融进铺满地面的绒毯中。
顾见骊侧坐在软软的绒毯上,在她周围散落着各种布块和线团。天色转寒,她正打算给潇潇做一件厚一点的小衣服。
康星澜自然地挨着顾见骊坐下,帮母亲整理线团。
“为什么不愿意进宫去玩?”顾见骊轻声问。
康星澜便轻声反问:“以什么身份去玩呢?”
顾见骊看了一眼康星澜挂着浅笑的侧脸,继续说:“你小时候就很懂事,可太懂事了难免容易想得太多,也容易让人心疼。”
“澜澜。”顾见骊朝康星澜招手。
康星澜放下手里的线团,乖巧温顺地伏在顾见骊的腿上。她温声说:“阿娘不要担心。”
顾见骊垂眼瞧着大女儿,说:“澜澜,如果有一天星漏忘了曾经对你说的话立了旁人为后,我的澜澜是不是会难过?”
康星澜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缓缓摇头,轻声说:“阿娘,我躲着他避着他就是为了那一天不会难过呀。我倒是希望他早日立旁人为后,那我倒是可以喊他一辈子哥哥。嗯,一辈子做兄妹也挺好的呀。”
“是吗?”顾见骊摸摸她的脸。
“嗯。”康星澜笑着点头,“小时候童言无忌,我若拿哥哥小时候的话捆着他,就是我不懂事得寸进尺了。哥哥疼我,必然不愿意我委屈,可若以后他遇到喜欢的姑娘家,又困于幼时对我许的诺,便是委屈了他。让哥哥不欢喜,自然不是我所想见到的。再者说,他是皇帝,可以为所欲为。可我不能,哪里还能像小时候那样黏在一起呢?我总要为自己的以后着想的。”
只有在顾见骊面前,她愿意将所有心事说出。
“为自己以后的婚事着想吗?”顾见骊故意逗她。
康星澜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,转过头,用脸蹭了蹭顾见骊的腿,不肯说了。
“顾见骊。”姬无镜忽然阴沉开口,“你怎么把我闺女养成和你一个烂性子。”
一侧罗汉床上潇潇翻了个身,姬无镜顿时放低了声音。
康星澜慌忙坐起来,顿时有些尴尬。她以为姬无镜睡着了才会说那些话,若是知道姬无镜醒着,她断然不好意思说出来。
顾见骊把康星澜揽进怀里,问:“像我怎么了?我喜欢得很。”
“走。”姬无镜起身,把康星澜带了出去。
“父亲,去哪儿?”康星澜小跑着跟上去。
姬无镜眯着眼睛,懒洋洋地说:“这会儿没风,教你骑马去。”
顾敬元曾送过潇潇一匹赤兔,可惜潇潇年纪太小,赤兔养在马厩里,康星澜曾多次叮嘱下人为潇潇好好照顾着。
姬无镜给康星澜也买了一匹赤兔。
他扶着康星澜跨上马,他慢悠悠地牵着马往前走。
“别学你母亲,跟老子学学不好吗?”
康星澜抿着唇,望着姬无镜欲言又止。
姬无镜叹了口气:“冷静,善良。啧,我最不喜欢的两点,你都从你母亲身上学来了。任性点、自私点多好啊。”
康星澜垂着眼睛,小声说:“我有为自己着想的……”
“嗤。”
康星澜弯起眉眼,软声说:“我虽然像母亲,可是潇潇像父亲呀。”
姬无镜的脸色更阴沉了。
康星澜立刻捂住自己的嘴,她怎么忘了,父亲一点都不高兴潇潇像他。
姬无镜不耐烦地说:“你不就是担心星漏把你当妹妹,喜欢上别人又怕你难过而依诺娶你,所以你故意冷着他,保持距离。”
康星澜双颊微红,顿时有些尴尬。母女间说些这样的话都容易脸红,更何况是父亲……
姬无镜停下来,手肘搭在马背上,看向康星澜:“可是你呢?我的澜澜是喜欢星漏,还是把星漏当成哥哥?”
康星澜目光躲闪,抓着马缰的手紧张地握紧。十四岁的小姑娘,恐怕自己都是茫然的。
姬无镜牵着马继续往前走,慢悠悠地说:“小时候星漏闯了祸,你给他求情给他上药,甚至是陪他受罚。没这个道理。你不欠他的。给老爹任性点,想干嘛就干嘛,天塌了还有你老爹我啊。”
康星澜认真说:“爹爹不老……”
姬无镜笑了:“真会抓重点。”
康星澜也笑了。可她说的是实话。一眨眼十年,父亲的模样居然没有什么变化,永远停留在风华正茂的那一年。
落日最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