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月高挂,笼罩着无边无际的黑夜。
白虎道后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矮山坡,宽阔的坡脚种植着一片杨树林,明明还未立春,每一株杨树却枝繁叶茂,在月光的映衬下,每一片盈绿的木叶倒泛起了墨红的幽光。
风吹过,将木叶吹得沙沙作响,加上坡面处看不真切的土堆,当真阴森又诡异。
明明让人闻之不寒而栗,本该一副万籁俱寂的静止画面,坡脚却有泠泠抚琴之音传来。
闻声望去,正是坡脚露天为席的夜宴,有身姿曼妙的舞女扭着腰身,在琴师的指引下翩翩起舞。
“恭喜裴伯伯,”左侧席是一位极其年轻的俊俏小公子,他双手高举杯盏朝主位的中年男人道,“裴大哥今日成婚,也算全了您多年的心愿。”
“长瑾也恭祝裴伯伯得偿所愿,恭喜裴公子觅得佳人。”右侧席的青年也举起酒盏,眸光暗沉道。
咬字到“佳人”时,他垂眸敛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冷凝。
给二公主的两个侍卫喂了药,他匆匆睡在裴安身后,可惜与裴安这老东西的武修值差距实在太大,铆足劲还是差了一步。
好在得了太子殿下的指示,灵光一闪他以朱雀谷宋氏家主的身份,光明正大进入裴氏赴宴。
正是收到了请帖,没少见过无耻之徒的他仍旧被迫刷新了认知。
这歹毒到骨子里的老东西,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,竟敢把堂堂大楚嫡公主配给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冥婚!
即便不畏惧傅晚韫那魔头,也该知道大楚新帝绝非好打发的主。
想到夜幕收到楚朝宁只有四个字的传书,宋长瑾觉得完全可以提前将裴安当成一尊牌位来看。
“两位世侄客气。”并不知死到临头的裴安象征性扯了扯唇,自顾自用力逗弄怀中美婢胸前的高耸,谈笑间举起杯盏连口都没沾。
“恭喜家主,贺喜少爷!”席间其余宾客也纷纷颔首扬声。
“正逢吾儿娶妻,本座洗了血仇,还要多谢诸位捧场。”
“家主……”美婢被揉得宛如一汪春水,无骨状瘫软在怀呢喃一声,樱桃小口欲拒还迎朝裴安的右脸凑了过去,“讨厌。”
云知羡:“……”
见状,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移开视线,暗骂一句老不要脸。
说是给自家那位连尸骨都找不到的宝贝嫡子娶妻,结果新妇迟迟不到,冥礼迟迟不成,自己却有心思在冥神前肆意调笑。
都怪老大行事太高调,长炼城本来已经随叶无修身死衰落了,结果他倒好,接受后愣是让整个长炼城在短短的一两年便一飞冲天。
以至于凶名大作,让自诩为三大正派的江湖势力重新凝成了一股绳。
自长炼城从荥阳迁往临沂,等同于退出“一州三氏四大城”后,三大正派与皇室的关系愈发密切,某种意义上也变得三足鼎立起来。
这种对立,免不了夹杂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关系,没多久便让早已让正派联盟土崩瓦解。
因而有一段时日三大江湖势力几乎可以算得上老死不相往来。
好巧不巧,愈渐如日天的长炼城给三大势力带来危机感的同时,无形中让他们停止狗咬狗,放下芥蒂重新合作火苗一致对外。
再怎么说,他们都着为民除害、铲除邪派的正道招牌。
好死不死,裴氏这位千娇百宠的嫡公子又死在长炼城圣尊手里。
直接给了三大势力重新结盟诛杀长炼城的借口。
想到这,云知羡颇为哀怨又是叹了声。
老头都一把年纪了,不屑应付裴安这老不要脸的,却好意思让他千里迢迢赶来白虎道被膈应。
实在为老不尊!
“家主,少夫人已带到。”腹诽间,见听到回禀声的裴安懒懒挥挥手,“带过来吧。”
他抬眸,好奇状随大流看向来人。
只见一位身着层叠拖地绛裙的纤妙女子,被两位同样着红衣的喜娘搀扶着款款而来。
头顶珠翠花繁流苏盖头,虽影影绰绰看真不切面容,可仅仅看到身姿被裙衫裹挟的玲珑有致,足矣见得此女有多天姿绝艳。
席间所有人,包括斜对裴安落座的角落,黑衣覆面的傅云泽都忍不住眼前一亮。
不得不说,这贱人生的确实玉骨冰清,惹人犹怜。
要不是必须讨好裴安,他都有点舍不得把这贱人拱手让出去。
也难怪,前世今生连傅晚韫那等生性凉薄都魔头,都会在同一个坑里载两次跟头。
敢把他害到如今这般人人喊打的地步,他就敢再让傅晚韫经受前世的剔骨扒皮抽筋之痛。
真以为革了他明嘉太子的身份,举整个朝堂之力通缉他,他便在长安没了任何还手之力吗?
气死父皇、登基称帝、祸乱天下,那佞臣所做的哪一样是他收不到消息的?
当真丧心病狂。
不过无妨,他只怕魔头不够癫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