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道我们离开吴宁县之后,县里的百姓如何了。”
想起那些可怜的流民,曾繁也不由得叹气。
如今这世道,可悲就可悲在,无人可信。以前只是苛政,后来县令贪赃枉法,将朝廷威信败空,朝廷就不能信了,现如今,连神明也不可信了。
就好像这天地突然混沌了一样,许多东西都与以往不同,谁知道从朝廷里下来的官又是什么官呢?
若还是和县令一样,贪赃枉法、中饱私囊,只怕这些灾民的处境仍旧得不到改善。
不过出乎他们意料,朝廷里出来的官是个做实事的。
下来之后因为找不到刘胜,当然就没有办法追究。只好先斩了县令,以儆效尤,安定民心。
然后从其他地方调运粮食,加大赈济的力度,又从府城调来更多的大夫和药物,治疗时疾、防止疫病。
刘胜还以为是朝廷威信不失,但是等狐狸之间沟通了消息,才知道负责赈灾的是吴王。
吴王广修仁政,德泽四方,不仅仅是救济吴宁县,江南一地都是他在管赈济之事。
所以在灾民之中,几乎到了万家生佛的地步。
人人都在宣扬吴王的仁德之政,宣扬吴王的英明神武,即便是吴宁县这个小地方,也充满了吴王斗贪官、降污吏,废寝忘食、焚膏继晷处理灾情,爱民如子日日担忧的传说。
或是说书人说得有声有色,或是官方出马,多次提及。
刘胜和曾繁打听了这些事情,面面相觑,就听刘胜道:“吴王有这样的仁爱之心,那吴宁县就太平了。”
曾繁却冷笑一声:“朝廷失德,吴王有德,我怎么就觉得他所图甚大呢?”
刘胜沉默不语,他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,只是不愿去想,怕是会更觉得心寒。
在吴宁县还好一些,毕竟是刘胜冒着杀头的风险扒了县令的官服,也是刘胜和曾繁不惧危险,斩杀了恶神、火烧了城隍庙,还是刘胜召集大夫防备疫情。
吴王在吴宁县的仁政虽然广受好评,却只是一些收尾工作,远远没有到万家生佛、深入人心的地步。
刘胜和曾繁只是隐隐有着预感,没有办法证实。
但宫梦弼知道前因后果,就不得不感叹吴王的心机和本事。
水患虽然不一定是吴王招来,但他一定事先知道。
先是将江南各地的高僧高道请去办水陆法会、修禳大会,又差使鬼神借水患杀人、招兵买马,最后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广施德政。
世人只能见到吴王宅心仁厚,办水陆法会超度十方亡魂,只能见到吴王一心为民,为了赈济灾民废寝忘食,但没有人知道私下里吴王又做了些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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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此心机手段,也许真的能成就真龙,取代大乾。
吴王是个出色的野心家,他的身边也能人辈出,这一场惊天大局一环扣一环,天人鬼神都在局中。
与这样的高手过招,宫梦弼既感觉到兴奋,又感觉到沉重。
只不过这些事情目前还不需要去想,倒是他的承诺要先兑现了。
他先是承诺了要为手下游魂设醮修禳,引渡他们进入阴间,后来又承诺要请良姬赏月。
前一件事可以单独办,但后面这件事情若是单独办,恐怕难免女儿家多心,所以就两件事情一起办了。
真不是怂,只是恰好需要一个帮手罢了。
正值明月夜。
虽然没有月圆,但月光皎洁、天气晴朗,太阴之气旺盛。
宫梦弼要设醮修禳,供奉了三位主神。
首位便是泰山娘娘,掌握岳府神兵,慈恩治世,随缘显化。
左边是太阴帝君,宫梦弼修行拜月法,又以月光设道场,借帝君校订生死祸福的能力,不能不尊太阴帝君。
右边是泰山府君,乃是泰山山神,蒿里的管理者。
三位主神的神位镇压道场,月光如瀑,月华流溢,将狐狸坡照的一片通透。
一个个小狐狸躲在房子里,从门缝里、在窗户下偷偷看着这一场斋醮仪式。
宫梦弼以香为祭,香云笼罩着虚空,如同烟霞绕体,与他的天衣相互映衬。
他朝拜四方,一一躬身祭拜,又在三位主神面前默默祝祷。
良姬手中持着一杆引魂幡,高高举起,唱到:
“蒿里谁家地?聚敛魂魄无贤愚。鬼伯一何相催促?人命不得少踟蹰。”
明月照映,十方通透。
就听到不断有翅膀扑棱的声音响起来,一只只鸟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。
他们落在狐狸坡的树梢上,落在狐子院的屋顶上。
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月光粲然的道场,看着其中巍峨的三位主神。
这三位主神的神像彷佛融化在了香气之中,失去了真实的凭依,化作如同烟气一样飘渺又高洁的神相。
肉眼无法看到这三位主神的真实样貌,只能看到那烟气聚敛着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