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正是万辞旧迎新的除夕,相较秦脉之南收整行装的和亲队伍,秦脉之北红墙朱瓦的未央宫也张灯结彩,其热闹氛围倒真有种与民同乐之感。
而九曲回肠的栅栏和回廊下,也有特意换了新装的宫人来来往往,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做着差事。
明着准备除夕夜宴,实则为庆贺摄政王求亲归来。
虽说如今摄政王只是臣子,可本就圣体欠安的陛下,本就被明嘉太子那一套丢人都到敌国去的愚蠢做派气得喘不过气。
加上摄政王先斩后奏软禁太子,偏偏太子情急逃离,陛下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即在金銮殿晕厥瘫进龙椅。
等再醒来,便一直咳血咳个不停,幸而有贵妃娘娘日夜侍疾,才让陛下的病情有所好转。
至于摄政王……想到那个生性嗜血的少年,众人深感呼吸一滞的同时,禁不住暗骂。
太子殿下固然有错,可摄政王的行事实在过分。
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,说好的给太子殿下求亲,结果他倒好,夺了给太子殿下求娶的公主便罢了,为了讨好楚贼,还高调在敌国给亲侄儿判了“三宗罪。”
当真是拎不清!其行事作风和叛国贼有什么区别?!
如今得了贵妃娘娘的命令,务必要精心布置夜宴为摄政王和那楚国公主接风洗尘。
老天无眼,让佞臣当了道,让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心为佞臣驱策。
偏偏无法反抗。
……然而他们心头再有怨念,却没有一个人敢把不满说出来。
那魔头喜怒无常,动辄便在呼吸间取人性命,又不是嫌命长了,谁敢去触那魔头的霉头?
也不是整个未央宫的人都贪生怕死,死不过眼一闭的事儿,只是那魔头不走寻常路。
喜欢用最残忍阴毒的手段,且要当着所有人的面,被残害之人的惨烈声一狼高过一浪,胆小者听之往往噩梦不断,严重情况下甚至会梦魇而死。
实在被魔头折磨怕了,众人、尤其在金銮殿当差的哪怕再愤恨,碍于魔头强悍逆天的武修,只能打碎牙齿和着血肉一起往肚子里吞。
于是这一吞,半晌午便过去了。
“贵妃娘娘到――”好不容易将宴席置办完毕,一道沉稳的女音自殿外传入,刚因疲惫想偷会儿懒的宫人连忙整理衣衫,规规矩矩朝来人俯身。
“奴才请贵妃娘娘安。”
“不必多礼。”来人周身温婉清雅,淡然如菊,精致的容颜灵动绝美,一颦一笑皆是万千风情。
远山黛眉,琼鼻高挺,朱唇不点而红,一双微微上挑的杏眼灵气十足,却丝毫不显令人畏惧的刻薄和冷冽。
身着水蓝烟罗拖地宫裙,一条冰蚕丝帛绕过皓腕皓腕飘在身后,纤腰楚楚,青丝高挽成垂心髻,耳畔的碎玉流苏与耳坠行走间叮咚作响,颇有几分缥缈仙气的相得益彰。
女子这副貌婉心娴的姿容,浓淡适中里含有弱骨纤形,难怪自半年前进宫,便能在美人如云的未央宫中独获帝王一份宠爱。
中宫早逝,这些年唐帝一直没有要立继后的意思,此女又仅仅用了半年便从姜嫔一跃爬上贵妃的宝座,由此被不少人认为是中宫的不二人选。
女子本名姜之语,刚入宫被害怕红颜祸水的群臣反对,这才歇了唐帝封她为姜妃的旨意。
群臣刚喘了口气,以为唐帝终于知晓此女是个祸害,可惜唐帝不如早年那般雄心壮志,在此女无家世无所出的情形下,一意孤行封了妃,赐号“玉”,取玉骨冰清之意。
没等群臣回过神,又跟被鬼迷了心窍一般玉妃封为玉贵妃,赐协理后宫之权。
要不是太子殿下犯错把陛下气得病倒,只怕封后的旨意都传达下来了。
“贵妃娘娘,您看此处还需奴才再添置什么吗?”在金銮殿当差,最大的本事便是察言观色,这位玉贵妃有多被陛下看中,管事自然不会不知。
所以在玉贵妃踏入的那一瞬,他立即从丧着脸换了副讨好笑。
“眼下先不必,”玉贵妃轻轻摇摇头,朱唇轻轻开启,“等到酉时,多搬些炭盆,免得让摄政王妃不适。”
“奴才明白,请娘娘放心。”管事连连称是,“娘娘还有别的要叮嘱的吗?”
“暂且没有,”收回落在逡巡席位的视线,玉贵妃唇角的弧度又扩大了些,“本宫看过便放心了,其余还多需劳烦公公。”
一边说着,身侧的侍女随声从袖口掏出一锭金子递了过去。
“这这这、奴才受之有愧……”说着有愧,实则手指早扒住金子不放了。
“收着吧,”婢女眼底划过一抹轻嗤,面上不动声色礼貌道,“今日是除夕,也算贵妃娘娘的一点心意,还请公公笑纳。”
“奴才多谢娘娘。”管事那张上了年纪的脸登时灿烂如菊,若非顾忌贵妃娘娘在场,只怕恨不得抱住金子很咬一口。
“不必客气,”安抚过管事,玉贵妃深吸一口气,暗暗沉了面色朝整个大殿道,“摄政王携王妃